Lantheo

Empty your heart of its mortal dream.

【伪装者】【楼诚】当以歌 01

说明:错误都是我的,他们都不是我的。章节名和首行字来自《诗经·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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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车邻 (bgm

 

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

 

 

 

他们约在卢森堡公园北面见面,就像信里写好的那样。

 

巴黎的这个冬日分外之冷,偶发的一阵小雪落得干净,将至的夜色铺开一层冷色的冬灰。明楼在拉丁区结了他的课,时间还不算晚,就乘了一趟电车又多走了好些路。他把时间估得准,转过了美第奇街便瞧见明诚站在不远处,正朝东边望,身后那棵高大的乔木落光了叶子,层层叠叠的枝桠间积着结成了冰的雪。

 

明楼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五时,华灯初上,巴黎盛妆。他走近了的时候阿诚向前迎了两步,微微欠身叫他大哥。他们携了手,明诚问他向哪里去,他带阿诚走向第六区那些窄巷子里,皮鞋踩过未清的积雪。

 

他们刻意两相无言地走了一整路,隔着厚大衣和皮手套,也算是紧挨着。入夜后气温跌得飞快,走得久了,明楼觉得脚底有些僵。萨博街的餐馆其实就是他们从前常去的那家,明楼脱外套的时候阿诚下意识去接,明楼就把手举高了些,绕过青年人,给侍应生递了过去。街灯半明半暗,餐馆老板遥遥的在吧台后面望了一眼,一下子没能认出阿诚抑或明楼来,大抵是阿诚离了巴黎,明楼也不常来了。

 

他们来得算是很早,却也没能坐到那个从前的老位置上。桌椅的布置变了,侍应生递了菜单来,阿诚打开扫了一眼便又搁回桌上,手指压着皮封面向桌子中间推了推。明楼垂着眼睛看他那份,嘴里却说:“路上还算顺么?”

 

“路上很好,回来倒是闹了笑话。我的法语里掺了俄语口音,又长了一副东方面孔,取钥匙的时候房东盯得我后颈发毛。”

 

“法郎换好了?”

 

阿诚稳稳地回答“换好了”,又说:“倒是今天这顿饭,信里面可是讲好了要大哥请的。”

 

明楼扬了扬眉毛,从餐单上抬起眼睛瞧他,像是有点觉得好笑的模样:“七道菜,我是记得的。”

 

“是我开玩笑。”阿诚说着,向外面望了望。这里勉强算作巴黎夜色里难得的僻静地方,夜里的冷意让水雾把玻璃糊满了,隐约一点霓虹灯的色彩在玻璃上照得艳丽。“真要慢慢吃起来,还不得吃到明年去。”

 

明楼招来侍应生,点了前菜和正餐,一本正经地问现下有哪几种红酒。明家大少爷在上海的法语老师是个昂热人,结果这几年在巴黎呆得久了,北边口音倒是越来越重,和侍应生一来一去,听得阿诚想笑。

 

“笑什么呀,小俄国佬。”

 

阿诚不答他,没多久侍应生斟了餐前酒,他们举杯,简简单单地隔桌互敬了一下,阿诚喝了一口酒,脸上揶揄的笑容淡下去。

 

“家里还好么?”他问。

 

“还好吧。”明楼说着,声音放轻了些,“早先大姐还责怨你给她写信写得少。我们都在外面,她一个人过得太孤单。好在春天的时候把明台撵了回去,这才好了不少。”

 

“也算及时。”

 

“也都平安。”

 

他们对视了一眼,有些消息只需一个眼神点明。明楼点了头,但只是说:“莫斯科怎么样?”

 

“冷。”

 

“你倒坦白。”

 

“等一下的餐后酒可以省下了,我给大哥带了最好的伏特加,巴黎未必买得到。”

 

冷盘这时候端上来,他们的目光还互接着,但又都安静下去。明诚知晓他们之间绝非无话可讲,正相反,他们该说得太多,但并非要在这时都说尽了。于是他们安静地享用这一餐,间或讲一些巴黎和莫斯科的见闻,奶酪心照不宣地选了让明台几经崩溃的里瓦若,甜品选了舒芙蕾。他们离去的时刻尚自有人进到餐馆里,抱怨天气的寒冷,询问今日的食材。

 

阿城的公寓也在第六区,离政治学院更近,街道也略开阔些。他们还是那样携手走着,一路上路过了两回拎着酒瓶的年轻人,还有一辆缓慢行驶的敞篷轿车,妙龄的女郎被人揽着细腰,拉起裙角,摇摇晃晃地坐在车门上沿,面颊因醉意而酡红,回首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飞吻。

 

公寓里的壁炉还没全熄。他们沿着吱嘎作响的老楼梯爬到三楼,开了门就瞧见红亮的灰烬明明灭灭,空气里有一丝稀薄的暖意拍在他们面颊。几处天鹅绒窗帘均已早先拉好了,阿诚拉亮了电灯,反锁了门,说道:“一路都干净,没被盯上。”

 

明楼点点头,取下手套,把大衣挂在了衣帽架上,又摘下了围巾,转身去把壁炉捅热了。这栋楼一点也不算年轻,倒是好过第六区心脏地带里挤挤挨挨的十六世纪建筑,先前翻新的时候为了扩充公寓面积而砸了墙面,清出一个大方的一居室来。

 

阿诚的行李已经堆在了沙发后,一个大的衣箱,一个随身的提箱。阿诚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拎起了提箱,放在茶几上,低着头不经意地道:“二百二十条莫辛·纳甘步枪,子弹三万五千发,三个月内从上海、广州和旅顺口入境,一批货走掉了会再走下一批。另外有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天津法租界交货,会走到该去的地方。”

 

明楼在他对面坐下了。“资金呢?”

 

“今天把最后一笔转汇了花旗银行,账做好之后,公共租界就可以提了。”

 

明楼沉声说:“做得好。”

 

阿诚把手中的钢笔盖旋开,倒出一盒细细的微缩胶卷来,隔着茶几递到明楼手心里:“最后一样,明楼同志。”

 

“这钢笔是我给你寄的那支么?”明楼突然问。

 

“就是这支。思来想去,还是放这里最好。”

 

阿诚是夏日里到的莫斯科,直到那年第一场冬雪落了,明楼才寄了第一封信来,连带一瓶普伊儒维白葡萄酒和一支万宝龙钢笔。阿诚猜了一下,那时候大抵是巴黎秋日最好的时候,然而酒在来路上已经冻了,他把酒瓶藏在炉子旁化冰,险些炸了玻璃,喝起来也彻底变了味,倒是钢笔还能用,信也比他所想的要薄得多。

 

冬日里稀薄冰凉的阳光穿过校舍漆成白桦色的走廊和窗棂,他在莫斯科早冬短促的午后里拆了信。明楼给他写:“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他当即给笔灌了墨,也只回了一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然而此时他们都还活着,笔还是那支笔,酒亦是从小半个地球之外带来的。阿诚从提箱里取了封在木匣子里的伏特加,说着去找杯子,翻了好一阵橱柜,奈何新公寓里什么都没有,最后拎着两只洗过了的荷兰产白瓷茶杯回来了。

 

“今晚先这样凑合吧,我明天再去置办些正经的杯碗来。”阿诚说着,倒是没有一点歉疚的意思。明楼把酒开了,轮番给两个杯子斟了八成满,圆圆的吊灯映成杯里的一轮满月。

 

阿诚又说:“我还有一瓶,如是这样喝下去,今晚是要醉的。”

 

“醉就醉吧,”明楼道,“有我陪着。”

 

这次他们碰杯了,几近愚蠢地用两个茶杯碰得声音清脆。酒是凉的,辣意让它锋利得就像这时下莫斯科的空气,但浇进了喉管又把火烧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烫得阿诚咳嗽了一声,不料明楼也紧跟着呛了一声。他们有他们的默契,阿诚笑起来,明楼也笑起来,他们又碰了一次杯,杯子放回了桌面上,手就在杯子旁叠在了一起。

 

他们又说起他们的琐事来,一半算是交换情报,另一半就算作单纯的分享。伏特加喝得多了,初入口时那份刺痛的辛辣感便淡了下去,阿诚的茶杯见底时,明楼发现这瓶酒已不够他们各自再斟第二杯。他打算去开第二瓶,想着也许公寓里能存下一块卡门贝奶酪,舒缓一下他们的胃,而阿诚按住了明楼的手。

 

“大哥。”他说,尾音有一点点因酒精的原因模糊软化了下去。他向明楼伸了一只手,明楼就把那只骨节和枪茧都分明的手捉住了,然后用力握了一下。

 

“大哥,”阿诚带着他那份被酒精抖落干净的真诚说,“你是不是胖了点?”

 

明楼无言地去看阿诚,看得出他醉了——醉得不沉,醉得高兴。烈酒喝得太快,没撬掉他的理智,但撬开了他的舌头,他一步跨过矮茶几,坐到明楼身边。明楼不敢说他经历了一连串的伏特加轰炸后有多么清醒,他热烈而用力地拥抱了阿诚,任由阿诚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垂。

 

阿诚轻声说,“卿本佳人,奈何长肥。”

 

于是明楼在这间不够大的一居室里追了上蹿下跳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生十几分钟,只是为了把他按住,打他屁股。他们两个人的步子都有些不稳,两双皮鞋“咚咚咚”敲过足有一些年头的老地板,好在楼下的住客避寒去了马赛,不至在深夜提着面包刀追杀上来。

 

阿诚最先累了,倒在床上喘粗气,甩开了马甲,衬衣扣子解了一半。他的公寓缺杯盏而少碗筷,床和床垫倒都是新置的,毛毯轻而保暖。明楼站在床边,反手叉腰瞪着他,胸膛也起伏着,衬衣袖子挽得很高,是一副难得的蠢像。

 

阿诚尝试着平复呼吸,头发上的发胶跑动时散开了,他就将散发向上推。他瞪着天花板喘了一阵气,转头瞧见明楼还瞪着他,突然就哼起戏腔来。

 

“月儿弯弯照天涯,问声军爷你住在哪家?”

 

明楼本来黑着一张脸,这一下没绷住,别过脸去不肯给阿诚看他的笑,又坐到床沿,把阿诚推着向床的另一侧翻了个身,顺着唱词哼了一句:“阿诚不必盘问咱,为军的住在这天底下。”

 

阿诚那边接着哼:“军爷做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明楼索性熄了灯,阿诚把毛毯给他一个角,他就躺在床的那一侧,嘴里还补全了唱词:“好人家来歹人家,不该斜插这海棠花。”

 

他听见阿诚从胸膛里低低地发出笑声,声音逐渐大起来。他凑过去,阿诚的脸藏在毛毯下面,他摸着黑把毛毯掀了一角,对方烫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鼻尖上。

 

明楼估着位置向下吻过去,正吻在阿诚的嘴角。他们尝起来都是辛辣的,阿诚转了个位置,用力地吮了吮他的下唇。

 

 “不必置办太多的东西,我们不会住太久了。”明楼说。他的掌心压着阿诚的,后者的皮肤上还有一层薄汗没散去,热度真实得让人恍惚,“至多一年,我们都会要回去的。”

 

阿诚问:“你有新的任务需要传达?”他的声音听起来警醒而清晰。

 

“暂时没有,也没什么是在天明之前必须要讲的。”

 

壁钟咔哒一声走到了整点,紧接着街角有个教堂敲起了钟。他们在这阵钟声里沉寂了一阵,喧闹散去,呼吸平复。然后他们一个讲“Bonne année”,一个讲“新年好”。

 

一个1937摔碎在静夜里,如灰如烬,湮没于尘,唯有危亡关头不能算清,三千里山河烽火不熄。他们久别而不成悲,相见总归是喜,笑闹过了,年关到尽,也便到此为止。天明之时一切即是照常,这条路远未曾走到尽头,他们心里牵着河山故国,然而跋涉至此,风尘仆仆,伤痕一身,尚未见得真正铺天盖地的荆棘和血。他们先前与往后的每一夜和每一眠皆属家国,但唯独这一日的天明之前属于他们自己,他们眠于半个世界外的巴黎,欧陆战局不曾搅动,他们手上亦有家人皆为平安的消息。

 

这是1938年1月1日,子夜。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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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关于巴黎的脑洞都是私设,包括时间表也是

 

*我想了想大概只需要注一点,就是戏词是《梅龙镇》里的,对,就是胖楼过年自己提议要唱的戏。我简直不忍直视也不知道他要和谁搭架子,这本就是个调戏的故事啊,所以是搭阿诚么?插海棠花么?

 

*我来秀一下巴爷和师姐做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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