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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蔺靖】燕歌行(全文终章)

警告:存在私设的地理、历史设定及人物关系。

说明:错误都是我的,他们都不是我的。蔺靖小说本《昔别春风起》预售地址 / 章节合集

又名 大梁快板,又名 把奇迹琰琰骗回家第七部之也不知道是谁把谁骗回家了【前篇 金陵豪华游轮 《棹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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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

这一年的战事自二月始。大渝边境烽火频传,北燕新帝率军十五万,取道云、蔚、应、朔四州,度河朔,直下金城,欲取陇西。时敦煌有变,大渝精锐皆驻在祁连山下,急行南驰凉州以援,与北燕军战于河西,大败,深处腹背受敌之境,不得还都,急调境东雍州兵马驰援。

长安就此门户大开。

四月,大梁挥军二十万,溯淮水,过司州,直取凤栖山。一时间北至龙首原,南下樊川,遍地皆是赤红色的“萧”字长旌。长安围城三月,难以夏收秋种,至八月又传来西线军报,柔然王庭为避北海大雪,南下阴山,北燕帝以河西十郡及敦煌镇二十年赋税为约,与柔然可汗一举结盟,尽灭大渝兵将于甘州城下,铁骑南下陇西而来。

渝帝久病,闻讯而崩于宫室,长安宫闱之间皇子兄弟相戮,半月之中宫城起了三次夜火,自少陵原望去,像是夜幕中猎猎绽开的巨大花朵。

九月的霜降那日,不得继位的大渝太子被兄弟乱剑刺杀于殿上,太子太傅偷了大渝的玺印,向萧景琰献了长安城。

十月,大梁与北燕战于陇西渭、秦二州,三战而不辨胜负,就此定盟于长安城下,以大渝境内汾、河二州为界,北属北燕,南归大梁。萧景琰与北燕帝在神禾原上奉珠盘玉敦,歃血而盟。

结盟的那夜有宴,不在大渝倾颓了的宫室,就在长安北边的驻军之处。萧景琰去得很晚,长安被围了五六个月,虽然不致易子而食的惨状,然而宫闱生变极多,遍城都是禁军的尸首,常有当朝权贵一夜之间满门被屠,无人殓尸,偌大的宅邸便成了停尸的地处,钱窖和收藏珍宝的楼阁往往也被洗劫一空;加之梁军历经三战,死伤者不在少数,天气渐入隆冬,城间与营里却隐隐起了疫疾的征兆。

萧景琰传令三军,砍伐枯木,将不及掩埋的军士尸体焚烧在渭水岸边。焚烧的尸体中有一些是自陇西战场上运回的,暴尸荒野的时间不短,已被乌鸦啄得不成样子。他偕帐下诸将洒酒祭奠,燃火,听到送灵的士兵中有人歌道:“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昏黄的日暮中,焚烧的火焰与烟气腾空而起,西风东吹,将灰烬送得极远,把远方的天色也染成焦灰。萧景琰借着晦暗将落的日光,看见西南方的高地上有一队人马远望,他遣萧庭生去看,萧庭生带了五十骑前去,带了许多酒回来,说陵上远望的是北燕的帝君,送斗酒为礼。

萧景琰把那些新酒全都倾在了地上,嵌玉的酒囊抛进了柴堆之中。

哀歌仍唱着,唱过“水声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萧庭生率先唱起“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带着一股特别年轻的声嘶力竭,引得许多人与他和歌。

他们唱:“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这一句反复唱过三遍,军士以长戈顿地,长剑击甲,振振有声。天色在他们的歌声中熄灭了,他们没有火把,照亮的是江边的柴堆与士卒的生命,把他们的面颊都照成近乎鲜红的油色。

萧景琰直到江边的火全数燃尽,才打马返回驻地,马颈下跑出汗霜来。设宴的主帐之中没有乐声,似是还在等,军中却已传火开宴了,遍地寒气之中铺开一片浩浩的嘈杂。萧景琰一路向主帐去,下马时远远瞧见帐前有一个穿皮袄和马裙的女孩,发间的璎珞珠玉在火光之下熠熠生辉,却是手执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一个穿皮袍的奴隶。萧庭生在侧下马,看得近乎傻了眼,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说:“那是柔然可汗的女儿,阵前新嫁了北燕帝,随军一起到长安来了。”

萧景琰出传令吹角通报。女孩听到号角声,手里的鞭子一丢,径直向萧景琰的来处看了一眼,直白地叫了一声,跑进大帐里去了。待进到帐里,四面毡围放下,帝王之间以礼相见,大梁与北燕的军士却都侍立在侧,手按于剑,肃立无声。

北燕先帝的第六子比萧景琰年轻很多,大抵是混了一些胡血,鼻梁高挺而眼窝深陷。他们举杯和用箸都不出声息,唯有那个柔然女孩在席间坐不住,叽叽咕咕地对她的女奴说话,女奴再悄声把话转译给北燕的帝君,如此三四次,年轻的北方君主放声大笑,惊起满座。

“梁帝可知我为何发笑?”他说,不待萧景琰挑起眉角,他挥手指了一下柔然的公主,“她说陛下生得真好看,她还有一个比她更好看的姊妹,想问陛下要不要?”

“自然不必。”萧景琰说。

“当真不要?柔然的公主讲话也是作数的。”北燕帝饶有兴趣地问,“陛下无子,久之岂不见笑于诸国?”

“朕有幼弟,品性端良,足当太子之任。”萧景琰淡淡地说,“相比大渝帝君有子十二人,被困长安,自相屠戮,活到今日的竟只剩三人。”

北燕帝未及开口,柔然女孩当先比划着手指,讲了一顿。女奴面露难色,倒是萧景琰问了一句:“夫人说什么?”女奴低声对北燕帝开口,年轻人闻言嗤笑了一声,也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

“她说一个嫌少,两个也是可以的。日后要我的小狼崽娶你的小狼崽,反过来也未尝不可。”

萧景琰饮了一盏酒,说:“那岂不是姑侄相亲?”

帐内寂静了一瞬,像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摔裂了,然后北燕帝投了箸,说:“陛下说得对。他们柔然不忌这些,朕竟忘了。”

“二十余年前大梁与北燕以徐淮二州为界罢战,北燕先帝求娶大梁宗女,朕的王叔断然不肯嫁他的嫡女,便嫁了一个朕的父皇与宫婢所生的女儿。”萧景琰说,“先公主原养在朕母后的宫室里,直到六岁。朕是不识得她的,只是她出嫁那日,朕与挚友与诸位宗室公子为她执仪,雕车路过之时,她突然掀起帷幔,大喊了一声朕的名字。此事,朕的挚友一直记得,不然陛下的兄弟皆能上琅琊山,琅琊阁主五年前却只救陛下于水火,陛下以为是何故?”

北燕帝半晌不言,只道:“赤焰少帅,江左梅郎,琅琊阁主——陛下神通广大,北燕空有幽州黄金台,百年不曾遇贤士。”

他传了一曲从河西带来的《凉州曲》,曲子不曾奏完,萧景琰却被大梁营中来的亲卫轻声唤出帐去,传了一个消息——闻讯,萧景琰径直辞宴,打马回营去了。

梁营中有许多军士层层围住一顶小帐,萧景琰一直纵马跑到人前,不及收缰,军士纷纷为他闪避出一条道路。那顶帐篷中也置了一个火盆,地上所铺的却不是毡子,而是稻草。萧景琰下马,正看见他的骊马卧在草上,他高呼一声“狮子”,马匹打了一个响鼻,缓缓站了起来。

军士之间爆出一声欢呼。

萧景琰的骊马在渭州城下冲阵时,腿上中了一箭,竟没有折失前蹄,将大梁的帝君掀进乱阵中去。萧景琰也是退阵之后发现马匹腿上斜插着一支箭矢,心有余悸之中大呼医工。畜医看过,说是伤口太深太久,有溃烂之势,难以施救,萧景琰便让御医取自己的伤药给马医治,从渭州一路治到长安,今日终于能够重新跑动。

他不愿给狮子配上鞍鞯,便由列战英抱住马头,马匹屈身,萧景琰脱掉了广袖的外袍,翻上马背,缓缓绕营骑了一圈。军士早先刷过马,硬硬的马鬃干燥而蓬松,萧景琰抓着马鬃下马,马匹不忘来蹭他,从萧景琰手里骗得了一把夜草。

到了第二日,辕门下有鼓声传来。北燕帝带了六百骑到梁营,模样却不及前一夜的从容。

“日出之时有羽檄到帐,传报大梁云南王纵铁骑八万北上,欲取洛阳。”他说,“陛下破了大渝、有了长安还不够,北燕节钺尚未离渭水,便要就地再起战事?”

萧景琰说:“非为如此,只是想与陛下再歃一次血,盟定大梁与北燕三十年互不犯边。”

“三十年?”北燕帝反问了一声,“陛下扼住中原咽喉,盟定五十年未尝不可。”

“陛下做不到。”萧景琰说,“陛下引柔然来破大渝精锐,经此一役,还需十数年再把柔然逐回北海去。此后之事,当下还不可断言。”

北燕帝沉吟半晌,忽然问:“这也是琅琊阁主的策谋?”

萧景琰没有回答。

“若是琅琊阁主的策谋,我于琅琊阁有恩未报,至此便不相欠。”北燕帝说,“若是陛下与大梁的,你我陇西再战,皆是去国千里,胜负尚未可知。”

然而萧景琰说:“朕与琅琊阁主不分彼此,陛下与琅琊阁为盟,便是与朕为盟,便是与大梁为盟。”

北燕帝沉吟许久,道:“既然如此,当与陛下盟于渭水之上。我北燕兵马北撤六十里示诚。”

萧景琰说:“诺。”

 

 “……他只‘诺’了一声吗?”蔺晨问。

“只‘诺’了一声。”甄平回答。

“然后呢?”

“没有了。”

“什么叫‘没有了’?”

“就是……‘没有了’。”甄平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金陵市上的说书人都是这样讲的。”

蔺晨用手里的简牍敲了敲案,下手不轻不重的,本欲继续开口,却不想古卷太老,被他随手生生敲断了半片。他的表情僵了一下,甄平想笑,努力忍住了,肩膀抖了几抖,脸憋得有点发红。

“我当然知晓说书人该怎么讲,可你是随军去的,难道要等说书人终于讲够了大梁和北燕渭水结盟的折子,才能开下一回吗?”蔺晨说着,想把断掉的竹片重新插回编线里,试了三回都没能成功,只好长叹一声,把简牍丢到案几上,找鳔胶去了。

“结了盟我便回来了,大梁军要在长安驻到开河,才回返金陵的。”

蔺晨在箱笼之间翻箱倒柜,突然问,“生得像吗,他们两个?”

“谁两个?”

“当然是北燕先皇第六子,还有景琰。”

“这哪里有像不像的说法。”甄平笑道。

“甥男类舅。”

“公子,你看我们宗主先时,也不与梁先帝像啊。”

“他那张脸改过的。”

“没改过的时候也是不像的,还有那个景睿公子,也不见得与梁先帝相像。”

甄平这样说着,听到箱屉之间轰然一声,蔺晨在腾起的灰尘之间跳脚,也不知道是被砸到了何处。

“飞流!飞流!”他喊道,“你把我的鳔胶藏到何处去了?”

坐在屋檐上的少年斜探出一个脑袋,用力“哼”了一声。

“我不拿它把羽毛粘到你身上了,也不拿它把你的嘴巴粘到一处去!快些还回来,我有急用!”

飞流用力地说:“不好!”

他这样说着,反手在檐上一按,腾身不知向何处去了。蔺晨拔脚去追,把甄平落在了室内,自对着散在桌上的竹简与内室翻倒的箱笼哭笑不得。

山间三月,春雨生萍,鸣鸠拂羽,草木萌发而桑叶新碧。蔺晨在山间的枝叶间染绿了半幅袖子,许久才捉住飞流,终于把简牍给续粘完好。新粘的竹片不能擅动,甄平离开后蔺晨便把下颌搁在案几上,所隔两刻钟便去动一动竹简,有一回动的手劲大了些,又把缝隙重新掰开,不得不重粘了一回。

他百无聊赖了大半日,终于听得山半有人鸣钟,惊起一山鸟雀。

“飞流,飞流!”他叫道,“你去瞧瞧匣子里有没有新放的问题,把纸上的字数出来——蔺晨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他们投一个字,我们就收十两黄金!”

他听到屋脊上有一声轻响,料想是飞流前去了,半晌却不见人回来。他到廊下向檐上瞧了瞧,当真没有看到少年的身影,又等了近乎一刻,才看到少年矫若游龙般自连绵的楼阁之间来。

“我方才想,若是飞流回来得再晚一点,我就把他倒吊在山半挂钟的地方,再留一把大锤子。有客上山,就用这把大锤来打飞流的屁股,飞流大声一叫,山上也都能听到。”他装模作样地说着,看到少年的脸又皱起来,怕他又把信笺丢到不知何处去了,不由急忙伸出手,“数过字了吗?我们这次收多少黄金才好?”

飞流抬手抛了一个物件给他。蔺晨一把接住,陡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信。他向掌心望,发现自己握住了一柄镶金的马鞭。

山间似是忽然静了下来。

“小飞流,”他轻轻摩挲着鞭柄末端黄金铸成马头,马目之中嵌有黑曜石,光芒下宛若眼波流转,“想不想和蔺晨哥哥去金陵吃榛子酥?”

飞流鼓起了脸:“又去?”

蔺晨放声而笑。

 

春风一起,林木婆娑,日光温柔而春光缱绻,远方天色正好,山海一去,不远万里之遥。

山间栈径上,隐约有人清歌。

“我欲与君逐骧驷,恨不销玉换金鞭。琅琊竞日辞海客,浮槎一去蓬莱远。”

“蓬莱远,君不见:有彼星如瀑,迢落三千爵;梧桐升翙凤,孑然在九天;沧浪中有镜,清越谁击节?”

“我击节,君如鉴:河汉不堪十载老,又有忧思一千年;宝剑白马歌惊鹿,飞光既驻犹轻别。”

“但劝飞光一盏酒,日重晖,月上轩。醉中泠然调,陌上催少年。我自不知年华限,君且不凋昔时颜。”

 

快马两骑,向远方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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