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t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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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楼诚】当以歌·番外·昔我往矣 02

论说好要写谈恋爱和写成伪谈恋爱之间的区别_(:зゝ∠)_

说明:错误都是我的,他们都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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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他们之间总是有很多的相聚,也相应有很多的分离。

阿诚离开上海的时候明楼不在——他那几日在南京,原本走不开,但用力地申明了自己的阿弟要去法国,年纪十八岁的少年,孤身一人;这样说了几次,上峰就给他准了假。原本他的时间很宽裕,又有新朋旧友要从南京与他同去,明楼便买了船票,但临行那日早上一睁眼,透过水意和绿意都濡湿的窗子,只见到春末夏初的暴雨疾风正铺天盖地吹刮下来。一刻钟后有先行的熟人从码头打来电话,说船就泊在眼前,兀自在江浪里猛晃着,不能出发;再过一刻钟,明楼今日离不了南京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回去,两个电话轮番打进来,把他原本定下的短假又抽掉三天。

归家的船可以耽搁,远行的船却总是不等人的。

明楼马不停蹄地改买火车票,买不到三日后的,就买第四日里能最早出发的。他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清晨给家里打电话,登车前在火车站又打了一次,两回正好都是阿诚接的。明楼直切地问他船只名字和离港时间,而阿诚非常认真地劝兄长不必回来。第一回明楼不听他的,第二回明楼听见火车鸣笛,匆匆扔下电话,零钱也不等人找,就小跑着上车去。一路五个多小时,他所做的除却读书看报,反复把一杯浓茶喝到淡如清水,再就是直盯着手表,看指针一圈圈跑得无可商量。

明楼到上海,前两日在南京兴风作浪的天气也跟着到了上海。一路的天空都是败絮似的灰色,云压到头顶,似是一伸手就能捉住大团的云彩,再一握又能淅淅沥沥地拧出水来。明楼下了火车,马不停蹄地赶到赶码头去,天气闷热,他出了一背的湿汗,轮船却已行远了,只留给他一个逐渐湮没江中的剪影。他又逮住一个还留在站上的行人,几近徒劳地问一遍那是不是“玛丽安”号,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和几个好奇的瞪视,只好用手里的报纸给自己扇风,等脖颈上的汗珠冷了下去,一江小雨也浇下来。

明楼回家,明镜正在客厅里等他。明楼没带伞,把湿透的外衣脱下抖了抖,像在地板上下一了阵雨。明镜看他一眼,他看明镜一眼,她摇摇头,他叹着气笑了一下,两个人都没说话。

秋日里,阿诚在法国的第一张照片连并家信一起寄到,到了冬天他再寄一次,与上一张相同,都是穿着白衬衣的模样。转眼到1932年,新年的开端湮没在枪炮声中。全世界都盯着上海的时候,明楼从南京去到洛阳,又从洛阳回南京。这一年的一月二十八号日军宣战,三月二十四号在英租界开停战会议,再过半个月,明楼得了准许,可以回家一叙。

明镜和明台都平安。阿诚的信到了三封,年前两封,年后一封,明楼都是第一回见到。明镜让他读信,前两封信是用汉语写就,字迹谦和方正,第三封却是用法语。阿诚写了一手首尾相连的花体字,信写得比前两封都长,明镜是不识法语的,又不愿家书被外人读去了,早先让明台磕磕绊绊给她转述一遍,这回再让明楼读。

明楼慢慢给她和明台把信译过,读到几个明台早先会错意的地方,明镜还特意指说了幼弟几回。明楼读完,一刻不等地提笔回信,当先写:“阿诚:见信如晤。时四月十二日,我于上海,姊弟皆安。”

他把这一句写完,又转向明镜说:“大姐不要怪他写法文。他这个意思,是得要把我们三个聚在一起才能读信的。”

明镜半晌沉默,而后叹说:“是长大了。”

他确然是长大了,明楼想,他正学会和尝试着去保护。

明楼去瞧那些与信纸别在一起寄来又被拆下的照片。夏秋两张的还看不出什么,似乎少年的面孔有一点难以表述的变化,到了冬日那张,阿诚穿了件大衣,站在人潮汹涌的广场上,右边的远景里能看到先贤祠的轮廓,那副模样当真在明楼的记忆里翻出新篇来。

明楼看照片的背面,看阿诚在空白处用铅笔写名字和日期,记下的拍照时间还是年前。这时间不轻不重地敲了明楼一下,让他想起他已当真一年多没有“看见”阿诚。

这样“看不见”的日子又过了两年,1934年的春天,明楼动身前往巴黎。

他提前写了信,在船上又用电报联系。阿诚问他到巴黎哪里,他要阿诚去里昂火车站接他,阿诚就特意再拍一遍电报,落实究竟是“里昂的火车站”还是“巴黎的里昂站”。

侍应生敲开客舱的房门,把电报单送到明楼手上。明楼望着那行字,想起从前他们认地图的时候还为此笑过。那个暑假里明楼跟一个巴黎人学文学,与阿诚分享一下关于巴黎的趣事,讲:“巴黎有一个车站叫里昂车站,里昂的三个火车站却没有一个叫里昂站。”阿诚为这句子发笑,笑得摔在沙发上,笑得捂肚子又揉脸颊,怎么也停不下来。明楼想不明白这事究竟好笑在哪里,但看着阿诚笑,他也笑,也是不知怎么就笑得顺不过气。明台在门口远远看着他们两个,目瞪口呆。

明楼到巴黎的第一晚,他住在阿诚的公寓里。他觉得他该陪一陪阿诚,觉得应该看他这几年是活成什么样子。阿诚的公寓非常小,小得一盏电灯就能把一切照得明亮,小得茶香久久散不掉,小得让明楼觉得自己一转身就会打破某样东西,或是某种氛围,但明楼不觉得这间屋子排斥他,为着一些阿诚保持的、令他熟悉的习惯于陈设,他不觉得自己是这间屋子里的陌生人。

阿诚的衣柜里挂满了白衬衣,床只有一张。阿诚让出床给明楼,明楼还被时差轻微地搅扰着,他不睡,阿诚也不睡,在灯下看书,而他在灯下看阿诚,从阿诚的侧颜之中看到某种维系着年轻与圆融的得当,这份得当又维系着他所熟悉和他所陌生的阿诚。

阿诚突然抬头看他。

他们两个沉默地对视了一阵,各自都在等对方说话,又各自都不想先收回目光。于是他们互相望得过久了一些,各自都觉得对方的目光过于灼亮了一点。

阿诚先说:“大哥的模样变了。”

“怎么变了?”

明楼猜着阿诚要如何答。认真作答与讲玩笑话都是有过先例的,他们在阿诚的公寓里讲这个话题,突然间就像是还在上海,在明楼的房间里。灯光柔和,他们的面颊上都有温柔的光影,彼此间相隔着温柔的安静。

阿诚原本用铅笔写字,顺势就用铅笔末端挠了挠额角。灯光在他眼底涂抹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影子,他的回答不犹豫,也不响亮,就像事实本是如此。

他说:“变得更好了。”

明楼突然有一点想笑。他想阿诚真年轻,这种有质有感的年轻真好,他明亮的眼睛让人欣喜。

“你也变了。”他说,看到阿诚期许的目光,“也变得更好了。”

阿诚大概是想对他笑,然而又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他有些很鲜明的情绪写在脸上,愉悦,骄傲,也有些很深切的情绪藏了起来,明楼看不到。

明楼第二次去到阿诚的公寓,期间相隔了几个月。他纯粹只是路过,去看阿诚一眼。七月的巴黎深陷在旖旎而溽热的夏日里,日落得很晚,天边拖曳着漫长而稀薄的白昼,还有玫瑰灰的云光。他路过的时候,太阳已彻底没了踪影,巴黎轻巧地陷进夜幕的喧闹之中,他去敲阿诚公寓的门,没有人回应。

楼道里的气息有些憋闷,明楼出去,沿河走了一回,再回来的时刻,正迎上一辆汽车从窄路另一头摇摇晃晃开进来。那是一辆三排座位的敞篷汽车,里面满塞着的人却不止三排。车开得缓慢而摇摇晃晃,要么是座位上站着人,要么是年轻男孩们坐着,而漂亮女孩骑在他们的脖子上,两条漂亮的长腿晃在他们耳边。所有人手里都拿着酒瓶或高举着酒杯,总有人模糊而疯狂地高喊一句什么,然后所有人都不可止歇地疯狂大笑。

明楼迎着这辆车走,喧闹的话声与笑声越来越近,车也开得越来越慢。明楼在阿诚的公寓门前站定,那辆车正停在明楼的对面。一整车快要溢来出的年轻人挤挤挨挨地动一动,大呼小叫几声,车门猛地打开,落出一个阿诚来。

阿诚显然是醉了的。

巷子一点也不宽,他花了至少两倍于平时的时间,从斜歪的步子中找到从街的一边走到另一边的办法。街灯的照亮不够,他一眼也没看清明楼,他甚至没看到公寓楼的门前有人站着,而当他猛地看到了的时候,他真真切切撞到了明楼身上。

车子还没走,车上有人向这边看,到了这时便大叫了一声。

明楼把阿诚拉住。阿诚身上有非常浓重的酒味,他们贴得紧,明楼感觉像是有谁当头泼了自己满脸的烈酒。他叫一声“阿诚”,阿诚努力睁眼看他,努力地看清了,然后以一种非常亲昵的模样开始傻笑。

明楼拍了拍阿诚的脸,力道不算轻,却没能把阿诚拍醒哪怕一分。车子那边有人以不必要的高音喊着问:“Qui êtes-vous ?(您是谁?)”明楼把不住向他身上倒又向地上掉的阿诚拉住了,指指臂弯间醉成一滩的年轻人,说:“Il est mon frère.(他是我弟弟。)”

明楼说完,把人向楼上带。喝醉了的阿诚其实很听话,明楼要他自己迈腿上楼梯,他虽然走得摇摇晃晃,模样倒远不算是要把自己的脖子摔断,而要他找钥匙,他居然非常有条理地各摸了一遍口袋,拿着铜钥匙慢慢举到眼前看,看得眼珠快要对上。

明楼劈手一把抢过钥匙,打开了门。电灯打开,明楼把人放到床上去,脱了他的鞋,解开他衬衣的领扣。强光照进阿诚的眼睛,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很哑地叫了一声“大哥”,明楼含混地应了一声,用冷水浸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阿诚不吵也不叫,明楼把他摆成什么姿势,他就以什么姿势躺着,眼睛本来还睁着些许,毛巾的凉意覆在额头上,他就把眸子闭上了。

明楼擦掉阿诚脸上的汗,突然看见他颊侧与下颌的位置有一个鲜红的唇印,毛巾擦了一回,擦不掉,再擦一回,毛巾和阿诚的脸颊上都晕开一片鲜红。

明楼觉得阿诚这模样有点可笑。他用手掌去蹭那片愚蠢的红色,阿诚却突然转了脸,顺势把脸孔埋在他手心里。醉酒者的呼吸平稳而热度鲜明,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溺在眩晕之中。他轻轻动着嘴唇,反复几次,明楼贴近去听,听见阿诚低低地喊:“明楼。”

明楼疑心自己听错了。他又等了等,而阿诚又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鼻尖,很响亮地抽了一下鼻子,低声说:“明楼。”

明楼想他现下当是无法离开。他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等了一阵,等到阿诚的呼吸听起来真的像是全然睡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抽了出来。他在外面的走廊上找到一个水桶,打了小半桶水,搁在阿诚床边。不到一个小时后,阿诚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明楼迅疾地把桶踢过去,阿诚便抱着那个桶狂吐起来。

吐完的阿诚双眼通红,像是醉意里迷乱的部分退了下去,留下的是无休无止的头痛与疲乏。明楼给他递了一杯茶,他漱了口,模样像要把自己淹死在茶杯里,半晌才问:“大哥怎么来了?”

“我是路过。”明楼说,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有个同学今晚订婚了。”阿诚低声说。

明楼其实不需要阿诚解释,他看阿诚的眼睛,就可以知道大醉不是他的常态。他只说:“你看起来也像是要订婚了。”一边说,一边指一指阿诚的下巴。

阿诚愣住。他摸了一把明楼所指的位置,没摸到什么,自己去照了一回镜子,明楼便听到水响和肥皂盒掀动的声音。阿诚洗脸回来,醉过又吐过的模样很苍白,脸颊上的红印没有了,但他仍摸着那块地方,像被火烧过一样。

“是伊莱娜。”他说,声音里有种窘迫,“她今天亲了整个屋子里没有结婚的人。”

明楼不语。这座城市的好和坏都是在这里的,它让人放荡着浪漫,让人浪漫着放荡,轻佻和甜蜜的风情都是真实的。

“你的俄文也是随她学的吗?”

明楼举起手里的书。这本书就在阿诚的书桌上扣着,他拾起来看一眼,封面上写着“马雅可夫斯基”,扉页写着一个花体的Irene。

“她借给我的。”阿诚回答,停顿一下,又加上一句,“……不是为她学的。”

他说完,起身去把桶洗刷干净,再回来时,模样只能说是倦怠。明楼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当真是很晚了,便要阿诚睡觉,自己离开,带走了伊莱娜的那本书,说下周还给阿诚。阿诚不介意也不阻拦。明楼关上电灯,临走之时似是又听到阿诚叫他“大哥”,他再回望阿诚一眼,再次在阿诚的脸上看到那些鲜明和深切的情绪,欲言又止,若无其事。

阿诚心中有某种疑惑,或者某种期切,明楼知晓,但不知自己能不能解。他们在余下的夏日里几乎没有见面,秋天来的时候改作一周或者几周一聚,固定在几家餐馆或者咖啡店,他忙起来,阿诚也会帮他填支票结账。他们所交谈的最多是语言,学制,日常种种,巴黎景致,都是云淡风轻。

改变发生在下一年的早春,无比巧合,无比正确,无比自然,无比正常。阿诚变成了青瓷,明楼终于知晓他的那些念想,或说是绮思,因为阿诚叫他“大哥”也叫他“明楼”,因为阿诚的目光,无有言语,但深切的都变成鲜明。

明楼想他不是被说服了,不是被打动了,他是认清了。他们在另一条未曾相遇的道路上久别重逢,他们在许多种可能中选了这一种,明楼不觉得不好,而是觉得圆满和理所应当。他没有不爱阿诚的缘由,也没有不爱阿诚的可能。

人之一生,应有也只有另一人,聚散离合,他们总是在一起的。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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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写初夜,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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