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t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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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楼诚】当以歌·番外·昔我往矣 01

说明:错误都是我的,他们都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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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 01

 

阿诚睡着了。

阿诚趴在明楼的肩膀上睡着了。

十岁的阿诚趴在明楼的肩膀上睡着了,手指还紧紧扯着明楼的前襟。

明楼僵坐在椅子上。他不是很敢动。

 

事端是四天前起的。

这个冬日结束得很晚,眼看天气有了回暖的迹象,倒春寒又重扑了一回。风在傍晚时吹起,夜间树影狂摇,风声袭窗,天地间的模样都一如严冬。

晚饭的时刻,明镜说阿诚脸色不太好,柔声问他有没有不适的地方。阿诚到这个家里的时间还很短,这一晚明楼不在,他的手脚更放不开。明台在餐桌上不安分,丢掉了调羹,落下了筷子,险些掀掉碗碟。明镜半哄半斥了小孩子一顿,阿诚便在这段餐具都“叮叮咣咣”的空隙中努力想了想,然后摇头,半张脸埋在过大的碗里,低声说没有。

明镜给他多添了一碗热汤,他慢慢而暖暖地喝了,脸色也变得好些。

夜深的时候,明镜先看着明台睡下,再等阿诚也睡下,回房去陪明台。房门各自关上,偌大的明公馆里空旷寂静,窗外风声极盛,没有一个人听到阿诚推开房门跑出去,还来不及跑得更远,就呕吐在了二楼的走廊上。

庭院里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在静夜之中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阿诚望着脚边那一滩呕吐物,分分明明能看清自己晚间都吃了些什么,只是味道难闻了不知多少倍。明公馆的走廊那么宽,厅堂那么大,连夜灯都那么亮、那么干净,那些切割利落而木色泛光的地板成了他的囚牢,他不知该如何清理这些散发着难闻味道的糟糕东西,他赤脚站着,觉得非常冷。

明楼恰巧是在这时候回家的。

明家的少爷参加同学聚会,归来正赶上了降温的时候。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脖子紧缩在衣领里。他上楼梯前先脱了鞋,一步一停地慢慢向上走,远远看去,似几分像是在自己家里束手束脚地做贼。

待他站到走廊上,当先看到阿诚抱着膝盖席地蹲坐,不由愣了一下。

阿诚缩在原地,听到他的动静,隔了些许时刻,飞速而小心地抬头看他一眼,又把头深深埋下去,不再动。

明楼快步过去,将人拉起来。阿诚还低着头,像是不敢不起的模样。明楼摸着他细瘦得仿佛一加力就会折断的手腕,干脆弯腰,将阿诚抱了起来。

阿诚发出一声轻轻的低呼。

十岁的孩子是那样瘦。明楼单手抱他,尚不觉得过于吃力。他抱着阿诚去敲明镜的房门,明镜在夜灯下看书,闻声而披上外衣出来,看到他们两个,也愣一下。

“可能是发热。”明楼说,手抚着阿诚单薄的背脊,“吐在外面走廊上。”

明镜伸手把阿诚接过去。她的力气没有明楼大,抱他也吃力一些,胳膊收得很紧。被明楼抱住的时候,阿诚会努力不让自己全然贴到明楼身上,然而此时明镜很用力地抱他,他闪避不开距离,只僵在那里。

明镜摸了摸阿诚的额头。明楼的掌心总是很烫的,而明镜的手心细腻温暖,像是温水中的绸缎。

“温度不低。”明镜轻声说,望着明楼,“去给医生打电话,请他出回急诊。”

夜里能出诊的大夫冒着寒风来了,其后的几个白日和夜晚里,西医来过,中医也来过,而阿诚的高热既起而不退。他有些受寒的症状,却算不上典型,没有明台在隆冬时拖着两条鼻涕的模样,只有脸颊在热度中泛起病态的潮红。他病起来也是悄无声息的,就如他在明公馆里这一月的模样。他吃了药,只管乖乖地睡觉,在前两个日子里睡得昼夜颠倒,再过一日,睡眠超出常量,他便无论如何也没有了困意,日夜顶反复被扑灭又飙高的体温,勉强睁一双发红而倦怠的眼睛。

明镜心疼他,在家里最常做的事情变成了向诊所去电话。负责头痛医头的大夫一遍遍开药,另外的那些则向她反复解释:男孩的身体太弱,需要多等,多养。

明镜的脾气是急的,而明台总是好奇。夜里是明楼守着阿诚,白天换明镜,姐弟两人交接的短暂真空里,明台三天没见到家里新住的那个男孩,就从床上跑下来,跑到走廊上,踮着脚转开阿诚屋子的门把手,溜进房间里去。小孩子奋力踩蹬着凳子爬到阿诚床上,年龄大些的那个为身边突加的重力和凹陷睁开了眼睛,便对上明台亮晶晶的目光。

明台抬手,戳了戳阿诚的脸颊,两下。

阿诚默默地看着明台,觉得自己的晕眩不仅来自于高烧和过度的睡眠。

然后明镜踏着高跟鞋快步走进来,叫着明台的名字,把人从床上捉了下去。明台的掌心攥着阿诚床上一个绣着蓝莲花的被角,明镜抱住他,把他带远,他就顺势将阿诚的被子扯开了半幅。明镜轻呼了一声,只好一边把明台放到床沿上,要他松手,再急忙把阿诚用被子牢牢地盖住。

明台的脸颊圆鼓鼓的。明镜知道这个孩子粘人,总是对人过分亲昵,只问他:“想跟着阿诚哥?”

明台一个劲地点头。

“去找大哥好不好?”

明台拨浪鼓似的摇头,明镜忍俊不禁。

“大哥不好吗?”

“阿诚哥好。”

“大哥怎么不好?”

“大哥没有阿诚哥好。”

“阿诚哥哪里好?”

明台一本正经地想了想。

“阿诚哥不让我吃小青菜。”

明镜心想这个答案实在绝妙,她除却笑弯了眼睛,似多再一句都是多余。

阿诚的床是一张成人的单人床,明镜让明台坐到床脚去,把两个人的距离隔开。明台坐远了,就要往阿诚那里爬,阿诚刚刚睡醒,精神还算不错,默默把身子向床头缩,明台就得寸进尺再爬近一点,隔着棉被去捉阿诚的脚。

“不要乱动。”

明镜要去端早餐,担心他们两个闹到一处去,互相传染,就指着被面上一道缝线,在床的正中虚虚地画了条边界出来,要明台不许过界,又向阿诚说“你看着他”,一并眨眨眼睛。

她下楼去,端来早餐,一个托盘上放了粥与水果,还有牛奶和面包。房间里的两个孩子坐在床上,规规矩矩隔着那条看不见的线,阿诚抱着被子,明台抱着膝盖。明镜再去摸阿诚的额头,他下意识怯怯地闪躲了一下,明镜把他拉住,叹他还在发烧,亲了亲他的头顶,让他猛地一哆嗦。

“傻孩子。”明镜轻声说,摸了摸他的头发。

阿诚喝粥,明镜担心明台把牛奶洒在床上,当先把人抱下去,再让他捧住杯子。她将毛巾重新绞过冷水,等阿诚吃完早餐,再给他把毛巾覆到额上。阿诚昨夜里很晚才睡着,他早间把药吃过,好精神维持地不久,眼皮又开始打架。明镜见他迷糊起来,要带明台出去,明台扯着姐姐的洋装裙角,不肯走。

明镜板起脸来讲:“要陪着阿诚哥,也是要念书的。”

明台的模样变得苦兮兮的。

阿诚睡了两个小时,转醒,第一眼见午前的阳光透过窗子,在洁白的天花板上铺出明亮金黄的光路。他再转头,看见明台坐在明镜腿上,明镜非常轻声地教他念诗。

他动了动,明镜抬眼看他,明台也从书后面钻出头来。明镜见他醒了,把书放下,还是来试他额头的温度,明台小尾巴一样跟在姐姐的步子后面,又想往床上爬,明镜再把他拉开,说:“把刚才的诗背给阿诚哥听。”

阿诚实则是不懂的。明镜坐在他床边,矮矮小小的明台背着手,走到房间中间去,先盯着明镜的膝盖,再盯阿诚的眼睛,像模像样地清清嗓子。

“《古朗月行》。小时不识‘曰’……”

“‘月’。”明镜说。

“小时不识月……”

“‘呼作’。”

“呼作白玉盘。‘悠’疑瑶台镜……”

“‘又’。”明镜纠正他。

“‘悠’疑瑶台镜,又……”

“‘又疑瑶台镜’。”

“又疑瑶台镜,飞……飞在青云端。”

明镜说:“从头再背一遍。”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悠’……又疑瑶台镜,飞在……飞在青云端。”

明台的眼睛晶晶亮亮地看过来,明镜点点头,他再看阿诚,阿诚不知该怎么做,只好学着明镜点了点头。他数不清明台背了几首——似乎算是一首,又似乎是很多很多。

午饭时,阿诚的精神还不错,过了午饭,吃了药,他一睡倒,期间只被明镜硬拉起来吃些柔软的东西,再吃下晚间的药。阿诚再睁眼时,眼前金黄的光路不见了,天花板上覆盖着浅浅的阴影,而蜂蜜色的灯光将暗影切开。

明楼说:“睡醒了?”

长兄的手里也有一本书,与阿诚白日里见的那本全然不同。明楼把书放在沙发上,走到他床边,先用手掌试探他的额头,轻声嘟囔“似乎不热了”,然后拉他起来,好好地给他测了一遍体温。

“真的是不热了。”

明楼拍了拍他的头,力道似乎大了一点,阿诚被他拍得耷拉了脑袋,也只是缩了一下脖子,不吭声。明楼叹气,在阿诚的后脑上揉了一回,见他不抬头,又揉了一回,问:“你饿不饿?”

阿诚摇头。

“还想睡觉?”

阿诚还摇头。

明楼好好打量阿诚一回,从他凹陷的脸颊到漆黑的眼睛,说:“还是吃些东西吧,总不能这样干坐着。”

床头放着个橘子,不知是不是明镜搁在那里的。明楼把橙黄的果实塞到阿诚手里,说:“我刚刚吃了一个,甜的。”他起身要下楼,走到门口,又添说:“是凉的,慢慢吃。我给你带些别的上来。”

厨房里很黑,明楼翻了翻碗柜,也觉得扑面而来是黑灯瞎火。菜与饭俱不曾剩,生米和时蔬倒都是有,连带菽麦黍稷,五谷丰登,明楼一样也不会做。他绕着厨房转一圈,叹气走出去,看到阿诚的房门没有关好,溜出的光线在黑暗中拖曳一抹浓郁鲜亮的颜色。他又回厨房,倒了热水,翻找调料罐,粗盐和细盐都尝到一次,才找出白糖,自觉舀出差不太多的量来兑进水里,便带着他的糖水杰作回二楼。

阿诚手里还握着那个橘子,一个冰冷的橘子已变得温热了。明楼把橘子从他掌心里要出来,给他舀一调羹糖水,阿诚望着那一匙清澈映光的水色,再望明楼。明楼说“尝尝”,眼睛睁得大而亮,像是良骥的温和与狮子的英俊,而明镜的目光总是很温柔,像一泓季春或暖秋的泉。

阿诚吞下那一匙水,眼睛红了起来。明楼愣了愣,以为烫到了他,自己端起碗喝了一口,只觉察到水要冷却,糖也加得太少,甜意单薄。

“……不喝了?”

但阿诚接过了碗,慢慢地,喝掉了一整碗明楼的糖水,模样特别执着。他再缩回被子里,像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眼睛却偷偷去看明楼。过了一会儿,阿诚动动身子,打出一个特别响亮的饱嗝,明楼愣怔,阿诚也愣怔,旋即自己爬起来,跪在床上,手按在胃部。

明楼挠了挠后脑。他看阿诚,阿诚也看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睛,摇摇头,示意自己还好。

明楼索性坐过去,把阿诚从被子里提了出来。他用抱明台的那种抓两肋的办法来抱阿诚,一样抱得动,直接就把人抱了到沙发上。他们两个并排坐着,毛毯只一条,明楼盖住自己便漏了阿诚,盖住阿诚而把自己的腿漏在外面,脑子一动,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把阿诚拎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阿诚僵住了。

他侧坐在明楼的膝盖上,想起明楼与明镜都这样抱过明台。小孩子缩在兄姊的臂弯里,像只暖绒绒的小兽,而阿诚毕竟已经长大了一些,他的腿垂下去,脚跟能磕到明楼的小腿。明楼用毯子把他们两个都裹起来,伸手拿起扣在桌上的书来继续翻阅,臂弯收拢的距离被限定了,阿诚已经比明楼胸口的位置要高,就僵硬地贴在明楼肩前。

明楼问他:“舒服些了吗?”阿诚不吭声,脸埋在明楼的肩头,头点一点,头发蹭着明楼的外套,耳畔是明楼翻书页时令人舒适的纸张摩擦音。

明楼本是想等阿诚舒服些了,再把他放回被窝里去的。然而他看书看得入神,几章翻完,本来贴着他还要微微动一动的阿诚已经不动了,平稳的呼吸声传到明楼耳边。

明楼默然了一阵。最初他仍是想把阿诚放回去,但他一动,熟睡中的男孩揪住了他胸前的一颗衣扣,喉咙里发出非常不安的声音,让他绷紧了身体,缓缓把背贴回到沙发靠背上,放弃了这个计划。

也罢,明楼想,就当作夜里有人伴读吧。任凭夜风紧而寒意盛,在他们暖意融融的毛毯之下,阿诚觉得明楼很暖,而阿诚自己也是暖的,像只长手长脚的瘦布偶。

第二日明镜再进到阿诚的房门里,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电灯还照着,明楼的头歪在沙发靠背上,一本薄书盖住眼睛,从肩膀盖下的毯子露出一个角,下面藏着一个阿诚的脑袋。察觉到有人进门,明楼一动,书从脸上掉下来,把阿诚砸醒了。一大一小同时向门那边望,明镜快步走进来,怕明楼把人给再冻病了,是想数落他一顿的模样,但还先去试一试阿诚的额头。

明楼坐了一夜,腰酸背痛,阿诚实则很好,也不再发烧,只是嚅嗫着,盯着明楼肩膀上他趴过的地方。明楼也侧头去看,看见浅灰色外套上一块边界极不规则的水痕。

“幸好你不像明台。”明楼十分严肃而中肯地评价阿诚,又见阿诚当真露出害怕的模样,只好自己破功,先笑起来,揉一揉阿诚的头发。

——“明台尿床。”

 

也就是那一日,来到明公馆的第一个月里的第一次,阿诚向明楼讲,他想识字,他想读书。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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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后面的章节,主要负责,谈恋爱。小明同学,一般出现,都是为了,卖萌。

*《昔我往矣》(大概有四章)是《当以歌》系列最后一个web公开的番外啦,还会有一个明楼做饭的篇外,然后《Louis et Adèle》和《海日生残夜》都是本子里初次见面x

*对于我来说大概写爽文=不用修饰句子吧。修饰句子简直是我的蜜糖砒霜,赶稿开始动肝的时候没空去雕琢修辞,结果爆了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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